魏思楠日日伏在寝殿案前,不知疲倦地临摹着写满唐诚锋的字帖。宣纸堆满了紫檀案几,又散落一地,连金砖地面都几乎无处下脚。采之瞧着主子这般废寝忘食,急得直搓手,终究是悄悄禀报了皇后。
凤驾到时,魏思楠正悬腕挥毫,竟未察觉。皇后蹙眉拾起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不料袖口金线绣的凤凰纹样沾了点点墨痕,在明黄缎子上格外扎眼。
皇后将手中信笺轻置于案几上,纤纤玉指按住了魏思楠挥毫的素手。&ot;楠儿。&ot;她柔声唤道,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ot;与母后说说话可好?母后知道,你心里装的不止是儿女情长。&ot;
魏思楠执笔的手微微一颤,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残梅。
&ot;你与太子不同。&ot;皇后抚过她鬓边碎发,凤眸中漾着怜惜,&ot;论运筹帷幄,你皇兄不及你半分;论经纶才学,满朝闺秀谁堪与你比肩?&ot;
狼毫笔&ot;啪嗒&ot;跌落在青玉笔山上。魏思楠突然扑进皇后怀中,云鬓间累丝金凤步摇簌簌作响。&ot;母后&ot;她哽咽着将脸埋进蹙金绣凤纹的衣襟,&ot;儿臣不愿去和亲,可更不愿做那笼中雀儿臣想如祁宁郡主那般,执银枪,跨战马&ot;
泪水浸湿了皇后衣襟上栩栩如生的牡丹,那嫣红花瓣在月光下渐渐洇成深色。
皇后轻叹一声,用绣着金凤的帕子细细拭去魏思楠眼角的泪痕,&ot;傻孩子,既然心已飞去,母后怎会拦你?&ot;她将女儿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ot;你皇兄连夜挑了四名大内高手,明日就护送你启程。&ot;
魏思楠怔怔望着母亲眼角新添的细纹,喉间突然发紧。她从未想过,那个每日寅时便起身检视宫规的母后,竟会亲手为她推开沉重的宫门。&ot;可是采之&ot;她攥紧了皇后衣袖上垂落的流苏。
&ot;那丫头与你身形相仿。&ot;皇后忽然压低声音,从鎏金妆匣底层取出一枚象牙令牌,&ot;这是你皇兄从鸿胪寺弄来的通关文牒,采之会戴着你的珠冠在暖阁养病。&ot;窗外传来更漏声,她突然将女儿搂进怀里,&ot;记住,若是在外头受了委屈&ot;
采之慌忙跪下,声音哽咽:&ot;娘娘明鉴,奴婢愿为公主肝脑涂地。&ot;皇后轻抚她的发顶,眼中泛起慈爱:&ot;这些年你待公主如至亲,本宫都记在心里。待来日&ot;略作停顿,温声道,&ot;你若想出宫或寻个好人家,本宫必为你做主。&ot;
&ot;奴婢叩谢娘娘恩典!&ot;采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泪水洇开一片深色。
叁日后,魏思楠扮作蓬头垢面的小乞儿混在商队里。内卫统领亲自点了四名暗卫,临行前沉声道:&ot;便是尔等性命不要,也得护公主周全。&ot;暗卫们如影随形,直至大魏边陲。
当唐诚锋接过魏思楠的手时,暗卫首领单膝跪地:&ot;唐将军,公主就托付给您了。&ot;话音未落,几道黑影已隐入暮色,唯有沙地上几道浅浅的足迹,很快被朔风吹散。
魏思楠被内卫高手送至唐诚锋身边时,唐诚锋眼底掠过一丝喜色,转瞬却沉下脸来。军营重地,人多眼杂,岂是叙话之处?他领着魏思楠径直回到自己军帐,屏退左右军官,方沉声斥道:“公主,你又胡闹!此地是行军打仗的沙场,非你养尊处优的皇宫!”
魏思楠心知他想赶自己回去,哪里肯依?她猛地扑进唐诚锋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声音带着颤:“可我担心你……想你!怕你受伤,怕你……马革裹尸再也回不来!别赶我走,好不好?”
在魏思楠的软磨硬泡下,唐诚锋终于松口让她留在了毗邻大魏与大邱的边陲小镇。为免公主身份招来祸端,唐诚锋只悄悄安排了个懂拳脚的侍女跟着她。褪去绫罗绸缎的魏思楠换上粗布衣裳,可落在唐诚锋眼里,那荆钗布裙反倒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像极了误入凡尘的仙子。
魏思楠笨拙地学着浆洗缝补,却总把衣裳搓出几个窟窿;试着生火做饭,又常将米粒煮得半生不熟。她捏着荷包在集市转悠,才知几钱碎银竟要掰作八瓣花,这才懂得民间疾苦。百姓的血汗钱粮养着她这样的贵人,原该为苍生谋福的——可她偏生舍不下那点儿女情长。这日她立在边城驿道上,望着远处黄沙漫卷,心想总该有条两全的路子。
唐诚锋处理完军务,得空便来教魏思楠些野外生存的本事和防身拳脚。魏思楠心血来潮时也会钻进灶房捣鼓,可那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明明见她捧着水灵灵的野菜进去,转眼就端出盘焦黑糊烂的菜团子。
&ot;尝尝我特意给你做的。&ot;魏思楠将盘子往唐诚锋跟前一推,眼角眉梢都挂着促狭的笑意。唐诚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夹起焦黑的菜叶就往嘴里送,除了泛着些苦味,倒也没吃出别的滋味来。
骄阳似火,校场黄沙滚烫。魏思楠一身劲装,早已没了汴京贵女的矜持,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她苦着脸,对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