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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 2)

又过了几日,裴皇后终于见到了陛下,他在案前理政,形容却比大婚当日更憔悴。

御医说他服下的迷药来自西域,或许有些后劲,至今他常有肝肠寸寸斩断,摧胸裂胆之痛,使他平日几乎不食不饮。

柳承德听后,命光禄寺做汤膳混在药中,才让陛下勉强吃进去一些东西。

天子心前刀伤亦迟迟不好。每日清晨御医来包扎上药,都会发现伤口鲜血淋漓,又被撕裂,问起缘由。

天子只冷声道伤药有异,令他夜间心口刀伤如遭百蚁啃噬,难以忍受。他在不觉间将其反复撕开,想将里面的蚁虫都拔出来。

御医看见他沾满血痕的手指,满是血迹的床榻,心惊肉跳。只好劝陛下,伤口发痒是好转的征兆,但不会痒到如百蚁啃噬的地步。若反复撕裂,恐有恶化之危,乃至危及性命。

但天子早年上过北凉战场,受的外伤不算少,他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谢临渊听罢沉默不语,从此他只在夜里处理积攒的折子,以免又忍不住扯开心口外伤。

到此时他才恍觉,这夜竟如此漫长。折子都理清了,夜还没消退。

诺大的长安宫,天下皆是他的,而他竟无处可去,只能在宫道上徘徊。

路过议政殿时,他怔怔望着殿后檐上,疑心檐上有刺客,命侍卫高举火把,将其照亮。

殿檐巍峨,乌金瓦,琉璃脊兽,檐上唯悬一轮皎洁明月。

月光普照万里江山,若有另一人在此刻抬头,定会和他看见同一轮月。

檐上根本没有人。

谢临渊忽然很愤怒,若要杀他,为何不现在就跳下屋檐,给他一刀,他决不会还手。

他进了议政殿,满殿连枝灯摇曳。此处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他印象中,议政殿只有一架天子案牍,笔墨纸砚,玉玺剑台。

如今却有两张案,案后有博古架,上头摆着各式书卷,都是些初初读书之人看的开蒙典籍。有些书下面还藏着剪子针线碎布条,甚至还有只缝了一半的布偶,一根朱钗,一朵在书中夹扁的花。一张纸,纸上画着个头戴冕旒的狗。一堆纸,墨迹歪斜。几颗不明所以的粉红碎石子,剥成花状的风干橘皮……将他议政殿当柴房吗?

若要杀他,为何不现在从博古架后出来!

他不敢多看,扭头出了议政殿。

晨星已经升起,再过不多时,早朝的钟声就会鸣响。他来到太元殿,坐在龙椅上,朝会还有一群人不知死活地问他刺客是谁。

谢临渊坐在屏风后,渐渐失神,不自觉地望向帘后。

那纱帘后影影绰绰,仿佛坐着一道身影,依靠在柱子上打瞌睡。

他胸口外伤一阵剧痛,猛地起身,大步走去,一把扯开纱帘。

帘后,两位起居舍人惊落了笔墨,赶忙告罪。

朝会因此打断,金銮殿满堂寂静,群臣怔怔望向站在帘前的天子。

裴左丞惊惧未定,终于看清天子消瘦憔悴,甚至有些脱相的模样,心中焦急,决心下朝后找裴皇后细问。

谢临渊头痛欲裂,放下纱帘,走回龙椅上,道:“继续。”

殿前,博山炉一缕青烟直上,渐渐在曦光中化为虚无。

下朝后,谢临渊直接留在太元殿听政,至于为何不再去议政殿,也无人知晓。

他待到午后,已经无政可听,无事好论。

柳承德劝他用膳,谢临渊道不必。柳承德又劝就寝,谢临渊只得颔首。

他从太元殿出来,走去寝宫。太元殿离甘露殿不过一炷香的路。

他好似走了一瞬,抬头一望,殿牌上书三字,承香殿。

柳承德亦觉无奈,方才他要引陛下去甘露殿,可陛下正陷入沉思,脚步在每一个宫道岔路口,都跟随本能拐去另一个方向。

雪英诚惶诚恐地跪在前殿,谢临渊挥退众人,独自站在殿中。

承香殿太小了,以至于他一人都会倍感窒息。

自那日后,殿中陈设丝毫未动,桌上素瓶,案上针线,架上一串人偶,每个都穿着不同的衣衫。

还有一条狗,穿着绣金龙的圆领袍,那绣工简直看不出龙的痕迹。

谢临渊与它对视,怔怔凝望它半响,将它取走了。

他掀起床幔躺下,这帐中依稀有淡淡的暖香气息。

还有一些柔软触感,哭泣声,骂他的声音,咬在他肩上的痛觉,绸缎般的光泽,茶色的湖水。

他忽然感觉那迷药的后劲依然没过去,让他五内俱裂,肝肠寸断,心口外伤痒痛难忍,如遭百蚁啃噬。

他抑制不住去撕扯,拽开纱布,指尖叩进血肉,钻进肋骨,拔开跳动的心脏,想从里面拽出那些横冲直撞的异物,可总也挖不到。

他忍着剧痛去拽,愤怒地低下头,亲眼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才愕然发现——

伤口已经愈合。

痂已脱落。

除了方才刮破的一层皮,只剩一道异常狰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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