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个安稳觉,但习惯了提着心,故而外室一有动静她就醒了。
屋外的天还没亮,廊下的灯笼灭掉了,室内昏惨惨的。丹穗朝对面看一眼,施老爷还没醒,她赶忙穿鞋下地,把床上的被褥叠起来放回樟木箱,又蹑手蹑脚出去抱回长桌上的被褥放回罗汉床上。
一切收拾妥当,丹穗出门,石园里不见前一刻出来的男人,她绕一大圈也没寻到人,只得先回屋收拾自己。
巷头的民居里响起嘹亮的鸡鸣,施园的下人醒来,沉寂的大宅由开门声、脚步声、洒扫声唤醒。
丹穗换身衣裳去小厨房提热水,回来时看见韩乙在石园练武,他手上没拿刀,空手在空地上打拳。她走到廊下站定,打算等他结束跟他对一下说辞,不巧的是屋内传来施老爷的喊声。
丹穗高声应一声,“来了。”
韩乙动作一顿,然而也不过片刻,他继续出拳踢腿。
昏暗的内室里,施老爷顶着一头花白头发靠坐在床头,丹穗点燃蜡烛,她觑着他的神色,藏着小心问:“老爷昨夜睡得可好?竟一夜没醒。”
说起这事,施老爷脸上含笑,他点头说:“是不错,昨夜好似也没再做噩梦,就是睡落枕了,这边脖子有点疼。”
丹穗忙上前给他揉一揉,她低头瞧手上捧着的松垮肉皮,柔声说:“或许是韩大侠的功劳,我听老人说身上带煞气的人,脏东西不敢靠近。他是上过战场的,手上肯定有人命,有他镇着,外面的脏东西不敢进这个门,您也不做噩梦。”
施老爷意味不明地笑一声,问:“他人呢?”
“在石园练武。”丹穗不再多说,免得引他起疑。
给施老爷梳洗好,丹穗扶他出去,“您今天精神好,我扶您在石园转几圈?”
施老爷没觉得精神有多好,可能是睡久了,头还有些发昏。
“行,走几圈,多动动身体好。”施老爷强打起精神步入石园,见韩乙在空地上练得虎虎生风,他忍不住说:“他要是旺我,我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丹穗微微一笑。
韩乙见他们主仆二人靠近,他停下扫腿的动作。
“你练,你练,我随便看看。”施老爷打量着他,带着寒气的早上,这人穿着一件薄衫还热出了汗。
“还是年轻好啊。”他叹一句。
韩乙看丹穗一眼,看样子她没跟施老爷说昨晚的事,如此他不用再另谋差事。
她有意隐瞒,他也不提。
一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二人揣着同一个秘密,似多了一丝隐秘的联系。
第5章 巧用眼泪 能屈能伸
河道上传来叫卖声时,大太太朱氏带人走进石园。
“老爷醒了吗?”薛大娘问守门的小厮。
丹穗听到声开门出去,见月亮门外人影晃动,她快步穿过石园迎上去,“是太太啊,来看老爷的?老爷还在睡,您进屋坐一会儿?”
朱氏朝她眼睛看去,昨日的红血丝似是变得红紫,铅粉敷盖下隐隐能看见紫痕。
丹穗脸上的笑变得勉强,她微微偏过脸,问:“太太,可要叫醒老爷?”
“不叫他,让他睡,我过来没要紧事。”朱氏见她面露狼狈,她心情大好,声音也跟着和蔼下来。
“我去角亭坐坐,你过来陪我,跟我说说老爷的情况。昨夜可是又犯病了?往日这个时辰他早醒了。”朱氏牵住丹穗的手,眼睛又朝她脸上瞥去,心疼地说:“你也跟着受罪,眼睛一圈像是挂着紫红的蛛网,糟蹋了这好看的脸蛋。”
丹穗被她亲亲热热的动作弄得浑身发僵,她衣裳下汗毛倒竖,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受用的样子,低声说:“劳太太惦记,不妨事的,一些血丝罢了,日子久了会消下去的。”
二人走进角亭,随后有丫鬟送来茶水和果碟,茶盘上还有一个塞着红布的小瓷瓶。
“这是化淤消肿的药,你拿去用吧。”朱氏说。
不是啥稀罕的东西,丹穗没拒绝,她拿走瓷瓶攥在手里,说:“谢太太惦记我,老爷这边您放心,我一定尽心伺候。老爷昨夜没犯病,睡得还不错,早早就醒了,就是绕着石园走几圈走累了,饭后又睡了。”
朱氏面上一顿,她笑着说几声那就好,“我还担心昨日你二爷气到他了,他那孩子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偏偏老爷不信,坚持要送他个绸缎铺练手,这下要叫他失望了。”
丹穗悬着的心落地,原来是为这事啊。
“没听老爷说什么,看样子他没放在心上。”她识趣地透露口风。
朱氏暗暗满意,她收回话头,转而问:“昨日来的那个刀客呢?”
“在护卫院,太太可要见他?我去喊他。”丹穗迫不及待地起身,她不想再在这里坐下去。
朱氏松开手,放她走了。
护卫院,韩乙在天井下帮李大夫切药,李大夫跟他打听平江城外的事,他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韩义士,你觉得胡虏会打到平江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