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河西,只是因为我不想去,与姑娘无关。姑娘没上过战场,姑娘没见过的那些东西,我却与它们朝夕共处了三年之久,如今想着,怎么也该够了……”他尽量把自己的拒绝之意表达得更婉转些,不叫她失望,不叫她难受。
她辩驳,“我不是要你上战场,你只要把我领到河西的土地上,领到酒泉的界碑石旁,就像我们身后的这块。我见到了,我见到了就不再强求你陪我继续往前。你只是我的一位领路人,我日后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与你无关。”
“而且给你当媳妇,不是你以为的同妓-女那样卖身于你。我交不起额外增收的单身赋税,需要一纸文书上交朝廷。那些夫妻间的事,你问我要,我不会拒绝,可你不想要,我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凑上去。”她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大胆极了,就是这种诓骗双亲的主意,也敢想,也敢做。
他咽了口口水,问,“只到酒泉郡的界碑?”
章絮答,“是,只到酒泉郡的界碑,多一步不要赵哥往前领。”
他抿了抿唇,解释,“我不是那种坐怀不乱的男人,别把我想得太好。”
章絮心一狠,答,“这些我心里自有准备。赵哥,我只问你,这个月你能不能上门来娶。”
他看了看河面上漾起的涟漪,确定道,“不用那么久,给我五日,五日后我带着聘礼上门来娶。”
第6章
到了第五日,他们约定的时刻,天刚亮,寅时半刻,空落落的铜驼街上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赵野,和他几夜不睡在山间陷阱中捕来的黑熊。
那黑熊一人半高,压在赵野身上,两只脚垂在男人的膝前,两只爪子则耷拉在他脚后的地面上。那八只长长的尖甲,像小刀一样,沿着他来时的道路划下了清晰明了的痕迹。
他喘了几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往一边侧过身,正准备腾出一只手敲门,谁料正给对街的屠肉户逮个正着。
“诶!兄弟,你是不是走错了,要卖肉上我家,你这头熊瞎子我肯定不会亏了你的,一万五卖不卖?今日就能拿现钱。”屠肉户怕他不答应,边举着刀边笑着走近,嘴里振振有词,“县里可找不到比我更仗义的猪肉汉,你做决定的时候别太果断。”
赵野回头,看见裸着上身的屠肉户,笑着摇头,答,“这是我的聘礼,具体怎么处置还得听丈公丈婆的意见。我
是来娶章四姑娘的。”
章四姑娘。章絮。不就是前两天找自己那丫头。他家他熟得很。
“哎,这好说!你歇着别动,我给你把门叫开。兄弟你搬肉的时候小心些,别叫熊皮落到地上,走两步磨坏了可就不指两个钱了。”屠肉户边说边伸出一条胳膊帮他往上托了托,同时伸手大力拍门,边拍边喊,“章大爷,章大娘,快开门,你家女婿上门来了……你家女婿带着一头黑熊上门来了,再拖我可就抢走了。”
屠肉户的嗓门是出了名的大,这一嗓子,附近几家都给叫醒了,皆披着外衣开条门缝出来看,一个二个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黑熊,那可是南边太白山上数一数二凶恶的黑熊。
别说能只身背着来,这么大个虢县,活着见过的都没两个。在屠肉户的记忆里,村口董家的太爷爷是第一个,据说从山上下来时半边大腿给黑熊咬下来了,直到十年多前去世的时候,大腿上的肉都没长全。这二个呢,是一百多年以前传下来的故事,说有个砍柴的樵夫,上山砍柴时遇到只小的,几个月大,不过半人高。那樵夫知道黑瞎子看不见不会动的东西,便就地躺下了,装死,装了大半个时辰,叫那熊瞎子上上下下舔了好几遍后,才勉强活下来。
而赵野,就是屠肉户知道的第三个。
内门有了动静,是女声,听起来颇老,有劈裂声。屠肉户一听就知道是谁,揽着他的肩膀介绍道,“你丈母娘,一会儿见面嘴巴说得好听些,她没啥别的特点,就是爱钱。信我,这头熊肯定能说服她。”
果不其然,章母一打开门就给这熊吓了一跳,连连震惊,“唉呀妈呀!这是什么东西,你快拿开,吓得我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这可是聘礼!你家女婿给的。”屠肉户说话可比赵野急太多。
赵野图缓兵之计,想着一会儿还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不急,他甚至准备了银庄的存票,想着万一章家要的聘金超出了预算,还能再加。可屠肉户图速战速决,恨不得直接把赵野搬进屋,丢章絮屋里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了,好让他和章父章母有空闲坐下来谈怎么处理黑熊。屠肉户的眼里只有那张能叫他同县里达官贵人攀上好关系的黑熊熊皮。
“女婿?”章母往门后退了点,退出条缝,边回头喊章父,要他快些来,边支支吾吾地应承住,“是姓赵么?絮儿说今日是个姓赵的来。”
“是!是我,我叫赵野。”他点头。
“那你进来吧,我去把絮儿也叫来。”章母说着说着,又看见了屠肉户,继续道,“你帮他把这东西抬进来吧,若是不好保存,先用刀解了,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