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从头到尾,他只有最后一句说谎了——苏岚被下病危通知时,沃伦克派人找到他、接手了事情,但从此母子分离。
他依旧是“害了她”,只不过没有“害死她”。
郝大夫说得没错,苏信昭确实是应激,他的应激反应不是发烧,而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在乎的人拉回来。比如当年的母亲、又比如现在的楚霜。
楚霜面对年轻人的过往,刀子嘴一时措辞无能。他派人查过苏信昭,所知与对方的自述大差不差。
或许是小苏讲故事时太富感染力,让楚霜生出种错觉——他被对方拽进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故事,再不能旁观、再不能绝对冷静了。
他抬手搭在苏信昭肩膀上,略重地捏了下。
苏信昭还给他一个很淡的笑容:“那个好心的警官是章庭,后来他一直很照顾我,我把他当亲人,现在他也下落不明……”他把楚霜的手从自己肩上摘下来,合拢在掌心里,“我没有机会问我妈当初有没有怀疑我了;我可能也没有机会再见到章庭、回报恩情;我不想看自己在意的人都不得好下场,所以我跟你说避一避锋芒。如果这是让你怀疑我的原因之一……我……”
他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他敢于对楚霜剖白的心绪不足积压的十分之一。
楚霜从话里听出了他意,他的手被对方握得很紧。
这么多年他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生活里满是杀伐果决,已经太久没经历过这种细腻、纠结、满含情绪的对待。
但他身为帝国军上将,不能轻易许诺“永远不怀疑你”。他只是任苏信昭握着,轻轻叹出一口气。
“我……”苏信昭对情绪变化非常敏感,“我让你为难了,忘了我的愿望吧,”他松开楚霜,“你累了、回去休息,我保证明天好人一个!”
小苏越是懂事,楚霜心里越有种难以释怀的对不住,于事情本身他的做法没毛病,但感情上偏偏生出一道过不去的坎,横在心窝子上,让他难受。
他想了想,摸出烟盒,从上面把残破的滚印解下来。
那东西上面有根挂绳、被系成了挺好看花结,楚霜非常有耐心地就着光把扣结一个个解开,最后把小印挂在苏信昭脖子上:“你喊我一声哥,这是改口礼。”
苏信昭满眼错愕。
他知道银烟盒是楚麟的物件儿、是楚霜随身的念想。
所以他猜,这颗铁疙瘩或许是楚螭的。
他把它捻在手心里:“这是……你弟弟的东西吗?”
楚霜眨着眼睛看他,反应过来他的逻辑,轻声笑了:“那礼貌吗?这是我的东西。”
苏信昭顿时来精神了,他借灯光看印上的图案,隐约看出上面雕着一串编码:“k-a-1023-110……”后面断了。
他摸索着刀痕:“1023是你的生日吗,后面是什么?这些是什么意思?”他记得官方资料上,楚霜的生日是10月23号。
“是一段和我有关的往事,交换你刚刚给我讲的故事,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楚霜摸苏信昭额头,烧热退了,他把对方的个人终端放在桌上,歪头看他,“讲和了吗?”
苏信昭不好追问了,他敛下眼睛:“我也……从来没有怪你。只是自己心里别扭。”
楚霜笑得很温和,得偿所愿在苏信昭乱哄哄的头毛上rua一把:“睡觉吧,有不舒服立刻告诉我,不许自己扛着。”
然后他离开了。
房门关上。
苏信昭安稳躺下,他看着印上的文字,刻刀走笔的习惯和楚霜写字很像,他把残印收在手里,总觉得这里面写的故事非常深刻重要。
他一想到这是楚霜贴身戴了很多年的东西,心里就生出种磅礴的温暖,他把它贴在嘴边轻轻吻了下,抱着护身符似的合上眼睛,没用太久就睡着了。
至于楚霜,他只要有外务,就是一副不知疲倦的模样。刚才在苏信昭那萎靡片刻听故事,已经算休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