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我向父皇去信,用的是你之前给我的那种黄纸,父皇与朝中几位重臣看过之后,回信给我,大加赞赏——君竹,我想替你讨一个爵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几人蓦然怔愣。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君竹本人更是茫然,不明白这话题跳得为何如此之快。
“公、公主……为什么……”
“前朝宦官改进造纸之术,获封侯爵,如今你更进一步,连最后虫蛀的问题也解决了,今后天下重要的文书,都能逐步抛弃沉重竹简,改用轻薄的纸张,这是利国利民,青史留名的事,你本就该得这个爵位。”
“可、可是……”
“可是你是女子,而且天下战乱,国库空虚,对吗?”
谢君竹艰难点头,就算在太平盛世,这样的事也不容易啊。
骊珠冲她笑了笑:
“没关系,我会告诉父皇,从我的封地里出。”
几人皆愕然呆住,比刚才还惊讶。
闻所未闻!
天下几时有公主用自己的食邑,给旁人加封爵位的?
眼前的公主却像是已经考虑了很久,平静道:
“我在绛州有两郡一县的食邑,我知道,薛家侵占民田,瞒报人口,实际收上来的赋税不足五成。”
“但如果封侯,你就能立女户,享食邑税收,得律法保护,宗庙内独享一支香火——”
旁边的一位女学子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骊珠偏头看她:“你也想封侯吗?”
那女学子连忙摆手:“我并无君竹这样的本事……”
“也可以花钱买的。”
骊珠平静地丢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谢君竹瞠目结舌,“买什么?”
“买爵——纳粟千石,拜爵一级,食邑千户,只限女子。”
这几日,骊珠已经想遍了所有能够筹措粮饷的办法。
战事迫在眼前,所有合理合法的办法都全无用处,只剩下一些非常手段。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骊珠自己也大吃一惊。
怎么能卖官鬻爵呢?
她少时听太傅讲学,曾深以为耻,认为这天下就该凭实力取官,凭功勋进爵。
所有的徇私舞弊,蝇营狗苟都该被彻底扫除。
然而,骊珠前日得知,母亲祭日将近,父皇又要大兴祭祀,一连三日,耗费的钱财每日数十万计。
骊珠简直气得半死。
她不知道父皇的钱是从何处来的,但想也知道,绝不会是来路清白的钱。
她在绛州缝缝补补过日子,父皇却过得好似有今日没明日。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来卖吧!
他卖官,她卖爵,日后写在史书上,人们骂她也得把他捎上,说一句都是随了她爹!
骊珠对她们道:
“当然,你们若真的纳粟给我,势必会与薛氏为敌,但如果——我是说如果,薛家倒台,被藏起来的百姓入籍纳税,封邑的赋税也会翻倍。”
几位女学子并非久居后宅的闺秀,很清楚这其中的利益与风险。
纳粟的钱粮从何处来?
唯有陪嫁。
出身大家族,她们陪嫁的庄田铺子极其可观。
这是她们唯一可以支配的财产,是用来冒险换一个女侯,还是带着陪嫁安安稳稳去嫁人,这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
骊珠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她并不着急等她们的回答。
砰——!
伴随着丹朱一球击倒一名学子的脆响,这场击鞠结束了。
“谁赢啊?哪边赢了啊?”
骊珠晃着谢君竹的胳膊问。
谢君竹看着她明亮纯澈的目光,一时难以将她与方才说着要卖爵的模样联系起来。
她道:“回公主,是你们赢了。”
骊珠顿时笑弯了眼,提裙跑向草地。
只见那道嫩鹅黄的身影翩然而来,在并不明朗的天色下,像朵迎春花似的扎眼。
众人羡慕地看着迎春花似的美人朝裴照野走去,皆是一副恨不得以身替之的神色。
上午的课业告一段落。
草场人多眼杂,骊珠以想学骑马的名义,与裴照野顺着溪畔往僻静处而去。
“……谢稽还想给我们流民军一个下马威,今日就叫他看看,到底是谁给谁下马威。”
骊珠看着正在栓马的裴照野,轻笑道:
“我怎么觉得,谢先生只是借机想摸清你们每个人的性格能力?”
裴照野瞥她一眼:“或许吧,反正你的谢先生在你心目中总是神机妙算。”
骊珠也不反驳。
他在溪边洗手,她便跟着蹲在他旁边,将卖爵之事同他简单说了一遍。
“这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你居然会想出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