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道:“不见得,太后娘娘若真遭遇不测,摄政王只放出话来说娘娘暴毙又或是思念先帝殉情而亡便可,何必将人藏着掖着不许探视……”
话至此处,曹伦骤然浑身冰冷。
若是活着,为何不许人见?
那必定是……有什么不能给人瞧的。
摄政王的手段他清楚,牢狱里那些酷刑都是他惯用的,若是……若是……
曹伦狠狠攥拳,低声道:“摄政王心狠手辣,纵使没伤及娘娘性命,也必定不会让娘娘好过,不成,还是得尽快将娘娘接回宫中!”
容靖也因这个猜想而指尖冰凉,他只是恐惧容瑟的戾气与狠毒,稳了稳心绪,才惊疑不定道:“那,那舅父,我们得尽快了,容瑟执政一日,你我便对母后的境况束手无策一日!。”
“等。”曹伦沉声,“陛下,要沉得住气,他有定北侯相助,就等于手里攥着晋北骑,不容小觑,我们先想办法将娘娘接回宫。”
容靖顿了顿,“舅父有什么办法?”
曹伦思索片刻,说:“太庙。”
“太庙?”
曹伦缓缓颔首,“这不就是我们的机会么?贼子乱政,太后受辱,祖宗盛怒——”他眼神阴沉犹如雷霆密布,沉声掷字,“降下天罚。”
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正是夜深。
容瑟从沧澜暖阁出来回卧房,车马劳顿,他恹恹躺下去,却一时没能睡着。
枕侧似乎遗留了熟悉气息。
大晋贵族熏香,但梁慎予似乎不爱,容瑟从他身上只能嗅到苍山青云的味道,像是来自旷远飘渺的山河,又或是山间朝露,雨后芳草。
是这世上的独一无二。
从前还没怎么觉得,可榻上突然没有那个男人,竟然觉得极不适应。
说文艺点,这好像是……思念。
奇怪,分别半日不到而已,何至于此?
容瑟将自己埋在枕中,隐约听见了开门声,随即便嗅到熟悉的、清冽如新雨的味道。
“我回来了。”梁慎予将外袍解下,穿着窄袖中衣坐到榻上,轻抚了下容瑟散落在脸颊的发丝,“睡着了?”
“还没有。”容瑟抬起头,瞬时便枕到了梁慎予的腿上,露出一双朦胧睡眼,“晋北骑滞留京中,羌州那边……”
梁慎予抚了抚他的眼角,轻声道:“放心,边陲有守军。”
容瑟阖眸,艳若桃李的眉眼恬静柔和,“你是晋北统帅,留下守军有什么用,你何时回去?”
他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矫情。
总要习惯这样的分离。
梁慎予意识到了什么,微怔须臾,随即轻笑出声:“王爷,我好高兴。”
“……你高兴什么?”
容瑟话音刚落,轻柔的吻就落在额角。
“高兴王爷舍不得我。”
他们都是极其吝啬真心的人,但相遇时,却情难自禁地恨不得将所有的真心赠予彼此,自然而然地被对方吸引,就像一对不同时空中残缺的玉,只要遇见,就会完美契合。
梁慎予靠坐在榻,轻抚着摄政王鬓角微凉的发,像是在摸绸缎一般。
“匈奴一日不平定,我便难在京中久留。这两年匈奴不敢肆意进犯,但总归是悬在大晋边陲的一把刀,王爷——”
梁慎予垂下眸。
他同样不舍离开容瑟,情爱让他变得脆弱,但也让他坚韧。
“待我折断这把刀,便可留在你身边,再不分离。”
他说得好猖狂,少年意气尽显,好似手握三尺剑,便可桀骜扫穹庐。
容瑟怔怔。
“三郎。”
轻唤如同细语呢喃。
梁慎予是一柄宝剑,天生就是该成就事业名垂青史的将军,容瑟想将他藏入剑鞘,不许旁人窥伺,却又舍不得掩去他的光芒万丈。
他合该辉映千秋。
三郎是梁慎予的乳名,只有亲近之人会这样唤他,如今这一声,将他唤得心软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