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塞给不受宠的谢歧,多半是因为,谢老夫人对我跟谢序川定过亲心有芥蒂。
“既是心有芥蒂,这等污点般的事,就不会跟谢敬元说,谢敬元本人都不知道,其余人更不会知晓。
“毕竟谢老夫人不会舍得,让自己最受宠的儿子,背上一身脏名。
“所以谢歧大概率也不知道,谢家所做的一切。”
沈沅珠有些懊恼:“只是我完全不知谢歧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有些麻烦,不过也罢了,今日便知道了。”
罗氏眼眶一红,心里万分惶恐。
她们只知道谢家不待见谢歧,却从未打听过这人,如今知道,竟直接成了新姑爷。
听见罗氏的啜泣,沈沅珠心下一软。
她从未见过奶娘落泪。
沈沅珠握住罗氏的手:“奶娘莫怕,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谢歧也不会是什么恶毒狠辣之人,若是恶劣宵小,这些年苏州府总该有些传闻。
“既不见半点风声,顶多生性愚钝,亦或是体弱多病。
“人蠢些,弱质些,于我倒是好事,比谢敬元更好拿捏。”
沈沅珠拍拍奶娘的手:“您知道我的性子,便是龙潭虎穴,也能闯一闯的。”
捏着沈沅珠软软的手,罗氏道:“老奴不怕,小姐也不必怕,无论谢歧是什么人,老奴都会护着小姐。”
沈沅珠点点头,垂眸看着手中苹果。
她掌心氤出薄薄汗意,有些抓不住这硕大的一个果子,就仿佛日后人生,也已脱离了掌控。
拿出喜帕,沈沅珠擦了擦发滑的苹果,不安的心也一点点稳了下来。
接亲的轿子到了正门,沈家大门紧闭,新郎在外撒着“五子登科”喜钱,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谢歧身穿蓝绿盘领婚袍,头戴黑色红绒球六合帽。
他此时手捏喜钱,露出半截腕骨,于蓝绿婚袍之下衬得莹白有力。
将喜钱撒出微微用力时,骨节更加分明。
有人将门顶开,他抬手按在门沿上,倾身而入。
罗氏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踩着并蒂莲喜字纹的皂靴,潇洒入门。
不知身旁有人说了什么,谢歧垂眸轻笑,一瞬间,锐眸中糅杂进点点柔和,中和了未笑时的冷峻,平添几分温润如玉的少年温雅。
他身上斜披红色锦缎,衬出男人劲瘦有力的腰,往前一站,活脱脱一幅矜贵雅致的美男图。
罗氏忍不住嘶地一声。
“怎么了?”
沈沅珠听得呆愣一瞬,心如悬旌。
可还不等她担忧,罗氏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小姐,新姑爷长得俊秀极了。”
话语中三分惊艳和七分惊叹,皆一点不落进入她耳中。
“咦?”
沈沅珠道:“很俊吗?”
“比谢序川俊秀百倍。”
说完,罗氏略停半分,喜滋滋道:“又高又俊,晚间洞房花烛时,小姐有得美了。”
第66章
闻言,沈沅珠也只是淡淡一笑。
“花轿到了。”
沈砚淮背着沈沅珠上了花轿,沈沅珠坐在轿内,忍着颠簸带来的不适。
谢沈两家离得不算远,不多会儿花轿就到了谢家。
沈沅珠在花轿内坐得昏昏欲睡,直到咚一声轿子停落,她才回神。
大红盖头微透暖光,沈沅珠就见轿门边探进半截秤杆,喜婆婆在旁喊道:“节节升高、节节升高。”
她捧着手中苹果,微微低头,正要躬身出去时,又见轿内伸进一只手。
男人手掌干燥,骨节秀美分明,如玉般好看,她怔愣一瞬,将手放在谢歧掌心。
湿软的手掌贴在自己掌心,谢歧的手一颤,很是嫌弃,却强迫着自己没有抽回。
虚握着将人搀扶出来,他扭头看了一眼沈沅珠,只见对方娇弱单薄,也才堪堪过他肩头。
花轿前的地上铺着装了算盘珠的红色喜袋,意为珠珠相连、精打细算。
谢歧指尖用力,提示沈沅珠向前走。
沈沅珠踩在木珠上,脚步微晃。
“给我。”
头上清润嗓音响起,沈沅珠不懂谢歧的意思,未等反应,手中苹果就被人拿走。
“小心脚下。”
说完,谢歧微微用力,半搀扶半提着将人扶到了火盆前。
因谢歧为幼,是以谢序川和江纨素的花轿先进了门,这会儿多等了片刻,火盆内的火苗高出不少。
谢歧见状,一手揽过沈沅珠的腰,直接将人夹了过去。
“……”
盖头下的沈沅珠微微抿唇。
她这夫婿,并不体弱啊……
今日谢家有两场婚事,按说三拜之礼应当拜天地、拜高堂,且需得在堂屋正厅。
可谢歧的三拜礼,被安排在了茜香院,座位之上,也只有谢歧的祖父谢山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