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银翘同意了。
说是出猎,实际上就是采购。月氏身处大漠之中,虽然有水有食,但一应生活器具,还得从外头购买。
为了防止被柔然人打劫,每次出猎,月氏人都会出动族中最精锐的男人,身上带着武器,穿上可以遮住所有月氏形貌的衣服,这才放心走上通往大周的路途。
月氏人行事谨慎,寻常一个月才出动一次。恰好许银翘在绿洲之中呆得有些烦闷,韩因想,他恰好能借出猎的事情,带许银翘出去逛一逛。
这次他们出猎的目的,正是大周边境的夜来镇。
裴彧到达夜来镇的时候,天色尚早。
按照与柔然汗王约定的地点,他来到镇外十里处,举行人质的交换仪式。
日轮渐渐西沉,血红的一轮巨日溶进淡青色的山脉之中,圆得像一个巨大的火球。
裴彧从下午等到黄昏,柔然人迟迟未出现。身后的队列中,渐渐传来骚动之声,骚动很快就被带队的军官按下去了,但是,裴彧知道,如若柔然人再不出现,士兵心中的怨气只会越来越大。
他必须作出决断。
车鹿被关在一个齐人高的笼子里头,嘴里塞着白布,眼睛半睁半闭着,如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旁人一看,定以为他已经死了。
裴彧朝旁边的小兵努了努嘴。
小兵会意,上前就给车鹿一脚,笼子晃了晃,好险没翻倒。
车鹿终于睁开了眼,他左目浅金,右目深黑,一只映着无边霞光,另一只,则如同堕入浓重的黑暗。
小兵斥道:“你们柔然国的汗王,恁的如此不讲信用。若是今日他们不到,你也不用活!”
车鹿却倦倦地打量了小兵一眼,只一眼,便好似看穿了小兵的色厉内荏。
小兵莫名被他的眼神吓得缩了一下。
“急什么,就来了。”
车鹿说完话,又闭上了眼睛,双手抱胸,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裴彧转过头去,目之所及,都是遥远的天际线。天地之交光秃秃的,一个人影也无。
小兵悻悻地看向主将,主将裴彧却将目光投射向别处。小兵无法,只闭上嘴巴充哑巴。
裴彧知道,吃哑巴亏的,不是小兵,而是自己。
车鹿方才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裴彧在疆场之上几乎无人能敌,但奇耶怪耶,自从在落雁峡下失了许银翘之后,他一向的好运气似乎都被带走。裴彧隐隐有一种感觉,他的生活,正在无可避免地走向分崩离析,但他对此一无所知。
这种莫名的不妙的预感,让裴彧心下隐隐有些擂鼓。
他再次仔细检查了关着车鹿的笼子,笼外八角黄铜锁结结实实地拴着,夕阳的余晖投射在锁上,给铜锁增添了一抹亮色。
而遥远的草原上,终于传来马蹄声声。
紧接着,一队柔然人出现在天边,正迅速向预定地点移来。
裴彧皱起眉头:对于一次交接俘虏的仪式来说,这次来的柔然人,未免也太多了些。
不过裴彧事先命令了大周军士带好武器,就算双方真的起了冲突,有他指挥坐镇,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来人由远及近,裴彧眯起眼睛,看清了带头那人。
裴彧鼻中嗤了一声。
还是个老熟人。
带头之人一口流利的大周官话:“柔然汉臣杜跃,参见大周四皇子殿下。多年未见,殿下别来无恙。”
裴彧见杜跃前来,也不下马迎接,只是扬着下巴嗤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这杜跃,原来是何庭元帐下的谋士。何刺史兵败身死之后,杜跃逃往柔然,成了降臣。看杜跃周身华丽的衣袍,他似乎在柔然身居高位,显然已经爬到了柔然汗王身边亲信的位置。
裴彧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背主之人。
见到杜跃前来,裴彧的心情,不怎么好。
杜跃眉间隐隐闪过一丝愤色,但他拱手低眉,借助一个恭敬的姿势掩饰了过去。
裴彧并没有看到杜跃的小心思,他侧身驱马,露出身后的车鹿,单刀直入:“贵国三皇子在此,请杜大人派人检查。如若无恙,便用黄金来换回你们的王子。”
杜跃笑了一声,道:“四皇子向来知轻重,在下怎么信不过四皇子呢?三王子看着,没什么大毛病,在下对四皇子放一百个心。您瞧,这便是咱们置换车鹿王子的黄金。不过……四殿下,您将咱们三王子关押于笼中,如囚禁野兽,此番举动,是否有些失礼呢?”
说着,杜跃显现出为难的神情。
裴彧皱着眉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他应得的。”
车鹿是害死许银翘的凶手,如果有一种办法,能让裴彧将车鹿千刀万剐而不受惩罚,裴彧早就干了。车鹿的命能留到这时候,全靠命大。
说着,裴彧昂首:“三王子就在这里,近在咫尺。若教你们的大汗知道,你们见了三王子,却没把他换回来……你

